青醋芥陌

孤独终老2[露中心公路文]

天还没亮。

凌晨繁星点点还在夜幕闪烁。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即便是隔了时区也依旧以首都的时间为准。伊万抬起手腕把表上的时间校准。

凌晨四点。

这个时候,远在首都的旗帜正在被仪仗兵以一个漂亮的姿势甩开,然后伴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和神圣的国歌升到旗杆的顶端。而几千公里外的这片草原,还蒙尘在星辉斑斓的夜里。

伊万坐上车,扣上安全带。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规矩,完全没有当年风头正劲的时候那种狂放不羁。

走之前他清点过了自己后备箱里的武器,安安心心地踩上了油门,轻轻轰了一脚就在无人的道路上开了起来。

沥青路的青灰色划了一路艳黄的虚线,延展到下一个视野的尽头。右侧是高一些的山坡,左边是平坦得多的草原。偶尔有零星的几群牛羊在山坡上吃着草。蓝蓝的天不太像那些发达城市的灰白,而是纯纯的蓝色,团团的白云飘来飘去,不经意就从视野里逃了出去。铜盘似的太阳带着一丝通红的余热从地平线上出现,金光刺人的眼。

看不到追兵,感觉不到什么人类的存在,却满满的都是生机。伊万把着方向盘,伸手打开了车子里的CD播放器。原来的车主偏好吉他。大多是各种风格的吉他弹唱曲的集合。偶尔是木吉他带点涩意的美丽转音,偶尔又是电吉他带点慢摇滚的舒缓提神。

这也许是最惬意的逃亡生活,舒缓而有格调。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跟随节奏轻轻地敲击,偶尔他也会跟着唱两句。

这不像是逃亡,倒像是一场愉快的旅行。

车行到中午的时候,他从副驾驶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昨夜收获的面饼,里头夹着些肉和蔬菜,颇有边疆草原的狂野感。早上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忘把这块饼重新放在锅上炕一下,里头的肉油咬了一口就呼啦啦地往外挤,调料却实在不太精彩,想要盖住肉的膻味,香辛料却更是凸显出肉的粗犷野味来。这吃食实在算不上精致,也谈不上好吃。但对于骤然落魄的伊万来说,这似乎也是一顿不错的午饭了。

一路上很少出现人。

偶尔有几个牧人赶着羊群穿过高速公路,伊万只能一脚刹车老老实实地停下,因为车子毕竟撞不过那么些羊。他看着羊从车前经过,身上的毛色沾了泥灰,突然发觉这么多年奔波忙碌漏了不少风景可看,心底带些自嘲地感谢起那些追兵来。

这一天平静得就像是天上不怎么动的云。

随后夜色便开始降临。时间差不多在七点。太阳还没全落山,对面的月亮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起来,红红紫紫的云霞铺在地平线附近,说不出来的一种怅然情绪。

前面有个匝道,上头有路牌。伊万瞟了一眼就把方向盘一歪,转头下了匝道。

这是一条一点也不平坦的小路。

尽头只有一个蒙古包,门帘处放着一盏灯,门口还有两匹马,马鞍旁边的袋子里都装了一把弯刀,古朴的银片敲着花纹贴在刀鞘上。伊万停好车带上枪,看到那两把刀的时候紧了紧手里的武器。

撩开门帘的时候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扑面而来。

紧接着他注意到房间内搁着好几盆花,盆盆都是向日葵。这作物在中/国西北长得好,但少有人家种在室内。

伊万扣在枪上的手松了松。

最靠里头的位置放了灶台。用的是大锅大灶,综合了南方人的灶台样子,乍一看以为身在水乡。锅上似乎炖着什么东西,只是旁边没人看着。整个房间都没人。

伊万瞬间意识到什么,转身就举枪向门口射击。

第一发子弹并没有中,一个动作迅速得化成一道影子的人躲闪了一下就扑了上来,然后是两道雪亮亮的刀光,一刀过来砍在伊万的枪上,一刀就紧紧地贴过来,静静架在伊万颈动脉的边上,隐隐能感觉到那股子凉意。

伊万垂下眼眸看了看架住自己的那把刚刚在马上看到的弯刀,又看向自己那把已经被切断了枪管的枪,有些丧气地看向面前这个身形并不高大的中/国人。

“什么人?”那人用英语问道,“拿枪做什么?”

伊万识时务地笑了笑,丢下了手里的残破的枪支,举着双手并不妄动。

“我想找个地方住下。”伊万回答道,“顺便吃一顿合意的晚餐。”

那人愣了愣,似乎是听出了他的口音,所以换成了俄语警告道:“我不会说你来过这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那把枪,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带着危险品的武装人物,“而你,也不要拿你的枪出来乱折腾。”

伊万听到他用了俄语有些惊讶,“你会俄语?”他想着吃完晚餐出去挪车的时候再带把枪出来杀了这个人,因为这大概不是什么普通人。

“我爷爷会说。”那人接茬道,“老一辈有不少人都会,如今学的人少了而已。”

他留着长发,束了一个马尾在背后。他低下头拍了拍伊万的身上,又丢出几把匕首,枪倒是没再搜出来了。他点点头放了心,拍了拍桌边的座位转身走到灶台旁,“你坐下。”他说着揭开了锅,“你今天倒是好运气,碰上我包了不少饺子。”

伊万看着在蒸汽萦绕之中的那个人,目不转睛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若无其事地用勺子在锅里搅了搅,“我姓王,”他捞出几个饺子,“这里的像你这样携带枪支的危险分子都喊我王老板,我好好一个干净的生意人,倒是做起窝藏罪犯的勾当了。”他自嘲地笑一笑。

伊万并不接茬,他依旧冷着一张脸,再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那人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遇上这么个冷脸的,“王向光。”他没好气地回答道。

这是个普通又没有文采的名字,怕是这全国能揪出的同名的人一时之间都数不过来。

“名字不好听,让你喊个王老板还不愿意呢……”

王向光嘟囔着,端着一盘子饺子就出来了。

“喏。”他坐下,提起筷子就下了口,“不算本地美食,你也就将就一下。”他一口一个,吃得爽快。

这之后,王向光像是看不见伊万一样,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而伊万,这种冷清的人,你也不能指望他主动说些什么。

这一夜注定要这么无言地度过。

临到睡觉,王向光两脚登上一柜子顶上,拽着一根线猛地一拉,顶上倒是给他改装过,加了一层透明的塑料布,漫天的繁星和清清冷冷的月光就这么洒进屋子里来。他熄了灯,把两个床位之间的布帘子拉起来。那头伊万仰躺着并没有管他做什么,晚上也并没有借挪车来杀了王向光。伊万心想大概是屋里向日葵种的太好,他的心今天也宽容一些,不让那些金黄色沾血了。

这头王向光两手交叠垫在后脑勺下方,枕边放了那两把弯刀,翘起一只脚闭了眼。

这夜太静。

静得有些安详,也静得有些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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