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醋芥陌

孤独终老4[露中公路文]

车子已经开远了。

黑夜的暗色似漆,唯有车灯勉强破开了一块亮色的缺口。黄绿色的草叶被车子的氙气大灯照着,显出一条并不清晰的路。

这里是马道。王向光经常纵马经过这里。

由于那些被马蹄碾出的痕迹十分坑洼,整辆车仿佛是游乐园里游戏器具一样上下颠簸。王向光把头上戴着的皮草帽子拿下来握在手里,一手抓住车里的把手,那张亚/洲面孔面无表情地朝着外面。

他能够从倒车镜里看见那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东/欧疯子泄愤般地烧了他住了十年的地方。那些遮风的白布偶尔会破损,是他自己拿着针线一点点缝上,那些还算漂亮的花纹和有些童趣的脚印装饰是他和那两匹自从他远赴边疆就养起来的马一起完成的。屋里的格局仿的是他在故乡时的摆设,那是他最后一点关于土地的痕迹。

那头火焰冲天,一个蒙古包而已,在火把之下永远地倒了下来。火光的尽头,他看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举着枪,向那两匹陪了他十年的马开了枪。

距离很远,满耳的都是风声。

他把视线重新拉回来。

那些付之一炬的过去很快就消失不见,变成视野里一个小小的光点。

随后车子停了下来。伊万停得并不稳,就是一脚随意的刹车。王向光扭过头看他。

“下车。”伊万冷冷道。

王向光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伊万那双眼看过来,空蒙得似乎根本没在看他,“下车。”

王向光指着后面那个光点,“你的破事害得我的平静生活就这么结束了,你叫我走?!”他那双点漆般的眼灼灼得逼人眼,“你再说一遍?!”

伊万有些笑了,张口就重新说了一遍“下车”,声音却冷得像块冰。

王向光狠狠盯着他,“我不。”他索性往椅背上一靠,后背的伤口疼得他脸色一白。

伊万看了他两秒。突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手枪,稳稳地抵在王向光的额头上。

“走,或者死。”他说。

王向光没动,也没有下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活该你被人背叛。”他笑道。伊万的手紧了紧。

“怎么,没想到我知道?”王向光伸手握住了伊万的手腕,“刚刚那个人,即使是追杀失败也是一脸的得意,他的手下对你似乎有些惧怕。最关键的是,”他挑起一边眉毛,“你的脸上,写满了从高位跌下的失败者的不甘。”

王向光没有推开伊万的枪口,只是面带轻松地说道,“这里的所有路我都熟。”他瞟了瞟摆在一边的地图,“包括那上头没有的路。”

黑洞洞的枪口松动了一下,月光打在枪管上有些许的冷光。

枪口放下了。伊万一手把枪丢开。

“啊,既然接下来要一起,我想我应当诚实一些的好。”王向光说道,“我叫王耀。真名。”

伊万瞥了他一眼继续踩了油门,“伊万布拉金斯基。真名。”

 

玻璃门被敲响。

“请进。”小型指挥部的门口站着的男人扶了扶眼镜,两手又插回口袋里,黑色西装因为这个动作折起了褶皱,显得有些不太正经。

外面的人推开门,手里拿着手机,脸上挂着一丝兴奋的笑,“那边有回应了,头。”

阿尔弗雷德紧盯着大屏幕的碧蓝眼睛迅速地移过来,却并没有笑意。

“那么高兴做什么。”他说,“合作而已。”

那人的表情僵了一下,继而收敛了笑容,抿了抿嘴,“嗯……那头儿你——”

阿尔弗雷德拍着前面坐在电脑前的人的肩膀嘱咐了几句,转身推门出去了。

转过几个弯,忙碌的人群擦肩而过。在这样的地方,所有人西装革履扮相精致,却没人知道他们善意的面具之下,掩藏着什么样的暗流和残暴的杀戮。这是一群在政治之下端枪射击的刺客,为了少数人的利益,以及少数国家的利益而存在。

人们称这里为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就是CIA。

阿尔弗雷德从走进这里,挂上胸前的身份证明开始,就已经走上了无数前辈们曾经走过的道路,外部的、内部的厮杀,无处不在的监控,让人恐惧的狭小的生存空间,有那么多人背叛过,也有那么多人沉迷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

在这种地方过了几年,阿尔弗雷德已经学会了冷静。从当年那种大大咧咧的、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变成了如今的拥有冷酷嘴脸的上位者,难免觉得那颗躺在胸膛里的心脏除了供血已经没有什么热度了。

好不容易拉来的盟友,就在面前这扇磨砂玻璃门里。他在门外整了整衣领,接过后面的助手递来的文件,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迎接他的是一双祖母绿的双眼和一头灿金的头发。那绿色绿得叫人移不开眼,仿佛深潭一般的引人沉溺。准备好的一切言语突然失了效,他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单词。

亚瑟柯克兰。英/国军情五处,反恐精英。

本以为是个严肃到刻板的人,见了面却是有些惊艳的效果。

亚瑟柯克兰十指交叉抵着尖俏的下巴,迅速审视着阿尔弗雷德,随后一脸轻松地看向这位接下来的合作伙伴。阿尔弗雷德明显有些走神的样子没有持续多久,亚瑟的嘴角微微地翘起,弯出完美的弧度,带着绅士的礼貌、装模做样的真诚和眼底一点戏谑的笑意。

“Hello.”亚瑟先开口打了招呼。

阿尔弗雷德微微低了头走进房间,把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推向亚瑟的方向。

“Hi.”他回了一句,“阿尔弗雷德F 琼斯,很高兴能与您合作。”

亚瑟伸出食指把文件夹拨过来,顺势打开,他垂眸看了一眼。

[伊万布拉金斯基。]

他看着整份文件的标题,轻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嘲讽,“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叹了口气,“想必从王座跌落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他们大概觉得我肯定要一蹶不振了。”伊万扶着方向盘,沉着声和王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到这一句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估计是没有把我当年起家的时候的事情查清楚吧。”

王耀一手撑着额头靠在车窗上,闻言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背叛,谁没有经历过呢?

那些痛苦的岁月,毫不犹豫交出的背后却被最信任的人袭击的故事,从古至今,从你、到我。

“我并没有信任过托里斯。”伊万说着,似乎是强调,又似乎是喃喃地自我催眠。

王耀墨黑的眼斜过来从眼角望出去,一分真诚和半分挑衅。

他说:“你现在,还能信任别人么?”

伊万的唇角没了弧度,绷得苍白的笔直。

王耀等了两秒,没有等到答案,心底有些“果然如此”的讽刺。

良久,久到王耀觉得他再也等不到回答的时候,在黑暗的视野里,模糊的伊万的轮廓还像是冰封的雕像一般动也不动,而他的声音像是一面小小的低沉的鼓,轻轻地敲在王耀的心头。

“你怎么不问问,有没有人信任我呢。”

 

评论(6)
热度(39)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青醋芥陌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