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终老 9【露中公路文】
他们很快驶入这个小镇。
街上的人很少。由于天亮的晚，人们出来活动的时间也顺着延迟，这里到处洋溢着一种旷然的悠闲，似乎没有什么能让这里的人们失去他们可贵的自由和永远热爱自由的心。
王耀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伊万把车停在一家超市旁边。说是超市，其实算是高看了它，这至多算是一间小卖部，兼卖些当地产的作物。店主正坐在门口吃面，一碗清汤面，冒着热气，看着温暖而有食欲。
店主的脸上满是草原的风常年吹拂留下的自由的痕迹。
王耀在店主面前蹲下。
伊万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也许是当地的土话。他脸上带着笑，轻轻浅浅的阳光围绕在他的周身，让他显得尤其的温和。
王耀说了两句，随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叠得有些不成样子的纸币，递给老店主。老店主笑笑，一只手接过钱，随意地向后喊了一嗓子。小卖部的里屋就传来一声应答。
王耀转头看向伊万，“好了，我们即将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餐。”
伊万挑了挑眉，王耀只是招了招手，把伊万拉到身边。
“你去挑点别的。”王耀说。
“什么别的？”
“哎呀，今后不一定有这种早饭吃了，你去挑点东西带在路上吃。”王耀说着推了推伊万。
伊万冷冷地一笑，“不必用钱——”
王耀突然极其凌厉的一眼扫了过来：“取命足矣，对吗？”他伸手又推了伊万一下，“老子不差钱，给我买东西去！”
伊万眼里有一抹怒色闪过。但他突然冷静地想了想，一个向导毕竟很重要，他就按捺住了动手的念头，转身去看货架上的东西。
王耀继续蹲下跟老店主交谈。
很快，里屋传出一声吆喝，一位有些胖的妇人围着一条有些旧的围裙，手里端了两碗清汤面快步走了出来。她嘴里说着伊万听不懂的语言，但听得出她的热情好客。
伊万两手捧着那碗热乎乎的、直接能暖到人心里的面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还是个街头巷尾到处做坏事的小流浪儿，他能用他姣好的相貌去欺骗那些同情心泛滥的妇女们讨些钱来，他会动用拳头去抢劫路过他常驻地区的学生。一次，他抢到了一袋子面粉，那里面甚至有打架时飞溅出的一点血液，掺在细白的面粉里，叫人觉得可怖。可那是他好不容易抢到的东西，他就拿回他暂时寄居的一栋烂尾楼的一间毛胚房里，那里住着他当时认的姐姐和妹妹。那两个女孩子陪他走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片段。
他记得他的那个“姐姐”笑着把面粉加了水和开，他和“妹妹”趴在操作台边看着“姐姐”揉面。那个时候，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流浪儿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他还能记得当时那碗面的温度、清得见底的汤和仅仅漂了几根的面。
他埋下头，用并不熟悉的筷子，吃一碗异国他乡的面。
比当初多了盐，多了些美好的味道。但不如当初吃的幸福。
他的筷子用得不熟，总是送不到嘴边。
旁边的王耀扑哧一声笑开，随后他蹲到伊万身边，夺了伊万手里的筷子，挑起伊万碗里的面，送到伊万嘴边。
伊万垂眸看着唇边的面，又看向王耀那张笑得灿烂的脸，他狠狠皱起眉头，挑剔地训斥：“放下。”
王耀愣了愣，随即笑着直接将面送进伊万的嘴里。
伊万低头，把面都塞进嘴里。热气蒸着他的眼，他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痛。
他突然不敢看王耀，因为他想起他的“姐姐”和“妹妹”的结局。原本他的事业做大，权力更大，再不需要顾忌他人的时候，他应当、也想照顾好那两个女孩，毕竟他的羽翼足够丰满，足够她们活得好。然而，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他发现早年的回忆让那两个女孩成为了他的弱点。
是他亲自动的手。
热血喷溅出来，有些喷在他的脸上，他长长的围巾沾上了很多——那条围巾是“妹妹”学着织出来的，如今还戴在他的脖子上，他永远难忘那一幕——
也许从很早之前，他就已经注定被背叛逼上绝路。
因为那两双曾经温柔的眼睛失去光彩之前，也是那样的绝望和痛苦。
“伊万？”王耀抓着伊万的肩膀摇了摇，“走神了？”
伊万看着王耀的眼睛，随后重新接过自己的筷子，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老店主握筷子的姿势，快速调整了一下，就低下头，略有些生涩地吃起了面，再没理会王耀了。
“你这人……”王耀撇了撇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