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终老 11【露中公路文】
亚瑟独自走在这条街上。
这样的开场已经持续了很多遍。接着应当是快步向前的亚瑟听见后方的车辆按起喇叭，划破清晨的寂静之后又向他打着招呼，满脸灿烂的阳光。
随后琼斯司机会不停地提出带亚瑟一程的邀请，然后亚瑟不停地拒绝着，琼斯司机就跟在后面慢慢地开着车，一边开着一边劝说，直到两人就这样到了上班的地方。
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亚瑟低着头，但却不像平日里那样心事重重。他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示他的好心情。
也许是心情很好的缘故，当后方熟悉的喇叭声响起，他十分自然地向驾驶座的阿尔弗雷德打着招呼。
阿尔弗雷德的眼睛微闪，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嘿亚瑟，早上好！”他说，“上车吧，我载你一程。”
亚瑟这次停下了脚步，他低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瞄了阿尔弗雷德一眼，又立刻垂下眼。他舔了舔唇，几不可察地点了头，随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坐了进去。
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真荣幸。”
亚瑟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给我开车。”他撇撇嘴，“少废话。”
阿尔弗雷德笑了笑继续往办公大楼开去。
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
多年难得一见。雨密密麻麻织了一层天网，朦胧的美感之下又是壮阔的苍凉。
雨大约是王嘉龙走后不久就开始下了起来，下到天还没亮的现在。伊万站在门口伸出手去，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手掌上，不一会儿积了一捧。他分开五指，雨水又从他的指缝之中流走，有几滴顺着他的手腕滑进了袖子。
这冷清让他清醒。
最近他的心软变得多了起来，他能够意识到，却无法去控制。
就像当年杀死曾相依为命的姐妹让他花费了那时几乎所有精力一样，他如今太劳累，心太冷，再没了当年激扬之下的果敢决绝。
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年迈之人，手和心都软了。
他昨晚握着那把枪，听着王耀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一夜没有合眼。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在恨什么，怕到不敢入梦，恨到难以成眠。所有的情绪都变的莫名而没有道理，仿佛一切就应当是这样，而他就应当对王耀有更多的信任和忍让，也有更多的害怕和疯狂。
幼稚，在并非梦境的残酷现实里复苏了。
让他那样的猝不及防。
“走吧。”王耀在他背后提着包，“发什么呆呢？”
伊万收回手，微微有些颤抖地把手塞进大衣口袋，残留的雨水氤湿了口袋，布料有了一种不清爽的触感。
王耀笑着，两手提满了东西，一手把其中一半塞进伊万手里，缩着脖子冲向了停在外面的车子。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仿佛不知道停一般。
伊万的视线随着王耀的身影。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这样笑呢？
伊万提着手里的东西跟上。密密的雨幕落在他的身上，冰冰凉凉有些刺骨的感觉。他到达车子旁，打开车门坐进去。他放下东西，随后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就看到旁边的王耀向手心呵了一口气，两手搓了搓。
王耀似乎察觉伊万一直在看他，于是转头奉了个微笑。
“这雨挺大的。”他说，“难得得很呢，说不定是好兆头！”
伊万垂了眼，“正是厄运的预兆也不一定。”
王耀虎着脸，用训斥的口吻教训道：“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为什么凡事都往坏处想？”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应该想，”他的眼睛望到什么渺远的地方，看到了什么人间胜景一般地发光，“这大雨能救活多少缺水的人和作物，能把这里变得多美……就算是光看着雨，”他转头瞪着伊万，“你也应该看到雨的浪漫！”
伊万嗤笑了一声，低头旋了钥匙。
王耀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已经行进一段距离，他才突然说，“每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命就会消失，我就觉得我这辈子应当活得美丽些才好。”
“越美丽越好。”他说。
亚瑟下车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亚瑟问道。
阿尔弗雷德凑到他的耳边，突然向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晚上一起吃个饭？”
亚瑟立刻用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耳朵，绷着一张脸问道，“你在约我？”
阿尔弗雷德的眼睛灵巧地转了转，拖长了音调，“嗯……你答应吗？”
亚瑟翘了翘嘴角：“啊……让我考虑考虑。”他说完立刻抽身从车里跳出来，三两步跑进了写字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