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终老19【露中公路文】
【拾玖】
王耀动了动胳膊。
阳光的亮度在他的眼皮上跳跃，阳光的温度让他全身舒展。
他睁了眼，却立刻僵了全身。伊万的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两手环着他，均匀的呼吸和眼底的青灰显示他的疲倦。
王耀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倒不是不少人爱说的新词儿“直男癌”，只不过真的太难接受这样一份欲望放在了自己身上，而这其中铺垫太少。王耀僵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伊万醒了。
他掌下的身体是个什么反应，伊万一清二楚。
他的心直直地沉下去，阴郁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让他产生了一股几乎堪比被背叛时的难堪。
难堪。
他却甚至不敢改变他呼吸的频率，不敢让王耀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他只能装作无意地翻身，背朝王耀，继续一场不可能继续的睡眠。
他感到王耀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整理了衣服就钻出了帐篷，回身还把拉链拉上，或许是不想让气氛太尴尬，或许只是想让伊万再休息一会儿。
拉链完全拉上的那一刻伊万睁了眼。
他捏紧的拳头，额角暴露的青筋，无不显示他心底的狂怒暴躁。
王耀是嫌弃他的，无关他的身份——事实上若是嫌弃身份伊万也不会生气——偏偏嫌弃的逃避的是一份感情，一份伊万从来不曾给予他人的感情。
伊万抬手捂住脸，无声地笑着，笑得几乎断了气，笑得几乎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笑不了王耀，他只能笑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一股绝望就这样不经意地涌上心头。
他摸了摸大衣里的枪。
他恨不得，去杀了帐篷外的那个人。
他摸着枪的轮廓，眼前似乎出现了王耀被他一击毙命鲜血飞溅倒地身亡的场景，一切动作成了慢动作，血珠飞溅的轨迹都仿佛是那样的清晰。
突然他闭紧了眼，全身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枪。把手放在因为急怒而涨红的双眼上，平复最后一点余怒。
然后他弯了弯嘴角，调整了表情。
——他想，他必须要得到这个人，必须。
王耀还不知道帐篷里的人被这样一个全身僵直的反应激怒成这样，也不知道伊万已经变得比以往更脆弱，更敏感。
那个人再也不是叱诧风云的“恐怖分子”，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困兽，只能在广阔的牢笼之中舔着伤，无所归依。
王耀只是在反省，每次他都会这样反省，在伊万和他突然地接近之后。
他明白伊万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去发泄这场巨大的失败给予他的压力，所以自己的出现成为了这个出口，而久久徘徊在孤独中的伊万抓住了这个出口，倾注了比以往更多的感情。
王耀理清了伊万对自己的感觉的源头，他只是对于自己是否应该接受、是否能够接受产生了怀疑。
他曾经生活的地方那样封闭，那样单纯，身边的也都是些男人们，他没有这种想法，也从没做过接受这种感情的准备。但这的确不意味着他不能接受。
他听说每个人类都有着双性恋的潜质。他也不认为这事情有多么难以跨越，只是他需要时间，需要理智来劝服自己——因为他和伊万短期内无法分开。
他想，也许总有一天，他必须要在和伊万在一起，和忍受这种残忍的静默直到事情解决之间做一个了结。
后方的帐篷里传出衣物摩擦的声音，随后拉链被拉开，伊万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弯着腰钻出来。
“醒了？”王耀笑笑，表情还残余些不自然，手里的水已经递了过去，“漱漱口。”
伊万沉默着接过。
王耀自然就站起身来，故作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对了，抱歉我晚上睡相似乎不好。”他歉意地笑了笑，拎起一旁的包往背上一甩，迈了两步去收拾帐篷去了。
伊万抬眸，喝了一口水，他看着山坡下一片一片青黄的草原，微微勾了勾嘴角。
“前面有个镇子。”王耀说，“比之前的大一些，我们可以找辆车子，顺便放松放松。”
伊万抬腿就走，“是该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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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王耀和伊万坐在这个小镇的某个小面馆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夜里了。
店里人很少，面前两碗面条热气腾腾，几筷子已经见了底。
王耀抬头用纸擦了擦嘴，把纸团揉了揉放在桌上，对面的伊万低头吃着面，最后一点他也没想着浪费，干脆吃个精光。
两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带着帽子的欧洲男人，那张深邃而精致的面孔上还有精心修剪的胡子，他手里握着一个相机，镜头只露出桌面半截。快门无声地按了几下，那人放下相机按了按帽子，拿起筷子继续生疏地挑了面吃。
放下相机的手又拿起手机，把现在所处的坐标位置直接复制，发送到了一个号码上。
几千公里外的亚瑟柯克兰看了看震动着的手机，抬手将它拿起，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一个光秃秃的坐标地址微微笑了起来。
“干得好弗朗。”他喃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