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终老35【露中公路文】
【叁拾伍】
王耀和弗朗西斯上了车以后就往餐车去，挑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
弗朗西斯向乘务员要了一杯水，等到乘务员离开之后，他才压低了声音。
“看来你不是奥德修斯。”弗朗西斯开玩笑地说道。
王耀瞪了他一眼，“你别搞错了，投诚的事我做不出来，就是想走远点而已。”他想了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又只好沉默下去。
“从你当初和他同行开始，就没办法全身而退了。”弗朗西斯谢过端水过来的乘务员，转头说道，“相比起来，似乎我要幸运一些。”他耸耸肩，很轻松地笑起来。
王耀的手还是紧紧地攥着，“那你这时候来帮我，不是又卷进来了？”
弗朗西斯很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很小心的，这一路没有被他们注意到。”他叹了口气，“当年我像你一样，只是……哎，不说了，你就当我有些物伤其类吧。”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人，脸色顿时有些失意。
“找我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王耀问，“听口音是英/国人,跟之前追捕伊万的不是一伙吧？”
弗朗西斯伸出三根手指，“据我了解呢，追杀伊万布拉金斯基的一共有三伙人。一个是他曾经的下属，怕他东山再起自己会完蛋，所以要斩草除根；一个是英方军情五处的反恐力量，是第三方，也就是CIA找来的帮手。”弗朗西斯叹道，“所以说，权力倾轧之下，最悲惨的肯定不是我们。只是我们这种人挺无辜的就是了。”
王耀有些沉默。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担心伊万的，面对三方紧追不舍的人，他能不能撑到最后，没人能给个准数。
弗朗西斯手里的水杯已经空了，王耀瞄了一眼，给他叫了乘务员续水，顺势继续话题，“他们找我……”
弗朗西斯皱了皱眉，“应该是借着策反的理由控制你，免得你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给他支招，影响他们找人的效率。”他用手拨了拨头发，“你现在找上门去，必然会受到审讯，不过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耀咧开嘴，“等伊万死了，那就不一定了。”
弗朗西斯没有反驳。
王耀继续说，“说不定我还会上个电视，以此告诫全世界不要随便跟着一个带着枪的人到处乱跑。”他笑得有些讽刺。
气氛突然就消沉下来，弗朗西斯搓了搓脸，努力调整了一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王耀软在椅背上，“我给伊万和我自己都留了一条退路。”他说，“我想这回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看向弗朗西斯，神情严肃。
弗朗西斯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新续上的热水，弯着嘴角点了头。“只要我不露面，其他我必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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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这一路的逃亡从没像现在这样着急。
他真正地开始了所谓的“逃亡”，而不像先前，即使被托里斯追杀也依然不紧不慢。他惯常是喜爱踩着自己的节奏的，如今却被王耀的突然离去打破了步调，不得不加紧速度，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冲撞。
他知道此时他不能顾忌CIA是否会跟随他一起到文件的所在地。即便是最好的情况——王耀不曾告诉他们那串极其重要的数字，而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圈套，他也一样要往里跳。因为他不得不抓紧所有的时间，尽快把文件转移。
这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孤独的痛苦。他不禁有那么一些些怀疑，是不是他能够更好地笼络身边的人，如今就不会落到这样一个孤军奋战的境地？
他把油门踩到了底。宽阔的公路上他一路超速地驶过，仪表盘上渐渐走低的油量和居高不下的车速，就好像是伊万穷途末路的征兆，闪着令人不安的红色，冷不丁地叫起来，高昂尖锐得叫人生厌。
伊万一路上几乎不敢停车，每超过四个小时他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肩膀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酸痛得要命，但他还是咬牙忍耐，把车速降低了些。也幸好这一片地区人烟稀少，走的路也不是国道，偶尔只有几辆普通的旅行私家车，与他的这辆小丰/田擦肩而过。
终于在次日的夜晚，他再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只好冒险在一处小小的村落里停车，他甚至没有下车，只是在车里简陋地睡了一夜。
北方的天冷得快。一不留神已经到了刺骨的地步。
伊万好不容易排遣了那些有的没的猜想和不忿，却又被冰冷的气温硬生生从梦里拽了出来。他裹紧了自己的大衣，却还是感觉手指没有办法暖过来。这样的温度其实不算非常寒冷，但夜里的确让人睡不下去。他翻来覆去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什么。他从驾驶座爬到后座上，翻出那只装武器的口袋，弹药只剩下不到一半，这也是伊万心里没底的原因之一。他在口袋里翻找，终于翻出一个塑料袋，手掌摸在袋子上是柔软的质感，袋子并没有被精心放置，被压得有些皱褶，伊万打开它，拿出了里面那件毛衣。
是王耀先前给他买的。当时他还说等天再冷一些就穿。
伊万抱着毛衣，车窗留了一条缝，缝中透过的丝丝冷气让他打了个寒颤——这天，的确已经足够冷了。
当初觉得暖到心里的毛衣，如今寒彻心扉，冻得伊万彻骨的痛。
他心中不停咒骂着自己——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在意一个已经离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