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终老41【露中公路文】
【肆拾壹】
冰凉的枪口贴在伊万的太阳穴上，但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机能随着血液的流失在一点点的衰竭，他印象里似乎没有过伤得这么重的时候，让他能感受到死神的呼吸就近在咫尺一般。他在想，究竟是扣下扳机，还是像个虾米似的冻死在这条没有人迹又铺满尸体的街上。
他由于失血而开始模糊晕眩的视线里，闯进一双不怎么好看的皮鞋，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住，他死死地守着扳机，食指突然发狠似的按了下去，可那人的手指垫在扳机后面，任凭伊万如何用力，也无法让这把枪射出它最后的子弹。他试图抬头去看来的是谁，可洋洋洒洒、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浅色的睫毛上，蒙住了他的眼。
是不是王耀？
伊万突然这样想着。那人好似凑近了，伊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嘶哑地叫着王耀的名字，他受伤的肢体也跟着激烈地扭动起来。
“你睡会儿吧。”那个人说道。
是带了些口音的英语。伊万顿时僵了身体，一阵强烈的晕眩笼罩了他，他奋力地睁大眼睛，试图辨认面前这个人的面容，可青灰的惨白的斑驳破败的色块填满他的视野，那人站在凛冽的寒风里，在伊万的视网膜上投下一片紊乱的阴影。
那人轻声笑，像是安慰着孩子一般温软了语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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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坐在床边，外套和围巾担在椅背上。
铁架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垫子，室内开着的暖气勉强维持了温度的舒适。床上躺着的人浑身都是绷带，满地散落的是沾满了鲜血的脱脂棉花球，床脚摆了个小铁盆，里头的血水已经凉了，床头的小架子上搁着一张餐巾纸，上头摆着几颗弹头，仍沾着血。
伊万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身坐起来满房间地找枪。
“别找了。”弗朗西斯揉了揉眼睛，面上仍带着睡意，“你消停一会儿。”他手里稳稳地握着枪，枪口正对着伊万。
“又是你。”伊万像只龇着獠牙的狼，恶狠狠地盯着弗朗西斯，似乎要从他灰败而疲惫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弗朗西斯倒也大方地任他打量，“接下来的日子就得我们二人一起了。”他说，“我已经包扎好了你的伤，礼尚往来，现在你告诉我，东西在哪儿。”
“什么意思？”伊万冷冷地嗤笑，“王耀没告诉你？”
弗朗西斯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仰了仰脖子：“王耀知道吗？”
伊万抿了抿嘴唇。他苍白的嘴唇干裂得像是枯竭的河床，他伸出舌尖努力地把翘起的干皮舔润，而对于弗朗西斯的问题却最终保持了沉默。
“他不知道的话就更好，知道的话也无所谓。”弗朗西斯把枪收了起来，“从昨晚上他半夜拿着刀子往我脖子上抵的时候我就知道跟着他也没什么好果子。”
“他没必要杀你。”伊万阴鸷地盯着弗朗西斯，“你不必装成这样。”
“装？”弗朗西斯如同听见了什么笑话，“我在他身边，知道他的踪迹，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威胁。我死了，就干干净净，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被找到。”
伊万抓起一旁摆放整齐的一套衣服，动作有些迟缓地穿上。
弗朗西斯这会儿的话尤其得多。“这世界上，谁值得被相信呢。利益共同的时候亲兄弟般的好，对他有了威胁就会被毫不犹豫地下杀手。我有些利用价值的时候千依百顺海誓山盟，利用完了就丢到一边，更或者是拿我的命、我的自由去完成他的任务。”他说着就仿佛意有所指起来。
“你在说谁？”伊万饶有兴趣地问。
弗朗西斯弯起嘴角：“你知道你现在在被三方追杀吗？”他说，“我一个该死的老情人，正巧也是其中之一。当初往藏区的那会儿，就是他逼着我去找你们。”
伊万在T恤外头穿上了先前王耀给他买的毛衣，上头的血渍几乎铺满了整件衣服，弗朗西斯嫌弃地皱着眉头：“我已经给你买过新的了。”
“我就穿这件。”伊万定定地说道。
弗朗西斯耸耸肩膀，无所谓地妥协。而后顿了顿，重新说：“我跟中情局的算是有仇，跟王耀也不是一路人，现如今我跟着你赢面更大。我们现在尽快把东西转移，至少要抢在王耀之前。”
伊万不作声，只坐在床沿静静地闭着眼，若不是紧紧抿着的嘴唇，定让人以为他已经睡去。弗朗西斯有些忐忑起来。
先前他与王耀约定好的事不能告诉伊万实情，否则以伊万外露的性格和此时脆弱的精神状况，说不定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只能靠弗朗西斯编造出多方的矛盾，一方面保全他自己，一方面引着伊万往存放文件的地方去。
“你跟着我，你的赢面更大。”伊万重复着弗朗西斯刚刚说过的话，轻声笑起来，“那我的赢面呢？多了你这个麻烦，会不会反而变小了？”
弗朗西斯深知这个问题是伊万发怒的前兆，一旦稍有不慎，他这条命就保不住。情况容不得他多想，正待他要解释，猛然之间距离此处不远的一栋小楼在静谧中忽地被炸成粉碎，夷为平地。
弗朗西斯站起身，凑到窗前。
熊熊燃烧的烈火和不断升腾的黑烟昭示着这场爆炸的杀伤力。周围的居民区有了些许的躁动，然而火势太过猛烈，一时恐怕无法扑灭。那栋民房正是弗朗西斯和王耀之前住过的地方。随着这场爆炸，许多有关弗朗西斯的证据就会消失。不再有证据指向弗朗西斯在这件事情中的参与度，也不再有证据能够表明弗朗西斯这个身份仍然活跃在人间。
“怎么？”伊万也站在窗边，观赏这场大火。
烟尘随风飘散，隐藏其中的火光正如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号角。错综复杂的利益牵扯终究要把所有的参与者拢在同一片战场，他们每一个人，从这场大火开始，都不再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没什么。”弗朗西斯看向伊万，“休息好了吗？”
伊万挑起眉毛。
弗朗西斯柔柔地笑道：“走吧。”他扯上椅背上担着的衣物，熟练地穿在身上，而后戴上一顶黑色的圆形毛毡帽，把枪塞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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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这辈子没想过这篇文还能重开……
真的最近太懒了，我该复健了，不然粉都要脱光了……
